人為什麼要拍照?許多人會這樣說:因為想留下回憶。
若如此,拍照的欲望應該不分老少。然而,人一旦上了年紀,似乎容易「假掰」起來:「我都已經老了,拍什麼拍?」
這是韓國電影《日落時分》(2017)裡的一句對白。劇中的女配角恩妮是名大齡過氣演員,她的追求者查理找來相館老闆,也是專業攝影師的男主角南戌,來幫恩妮攝影時,她如是說。
當然,這是恩妮的欲迎還拒。誰不想留住當下,做為日後的回憶?搞不好,愈老愈想累積回憶。
問題在於,是否所有的回憶都值得重溫?
又或者,就算回憶未必真實,但從現在起努力讓它成真,是否會更幸福?
這是一部跟回憶有關的公路電影。南戌老矣,身心健康都亮起了紅燈;但更無情的不只是時間對年紀的折磨,還包括時代巨輪對他那家傳統相館的輾壓。在內外交迫下,準備結束生意與生命的南戌,整理了店裡的庫存相片,他決定按圖索驥,奉還當年客戶想留下來卻未取走的回憶。
事過境遷,與回憶重逢的感受究竟如何?
南戌接觸的第一個對象是流浪藝人查理,照片是他與一個小孩的合照。沒想到查理竟回:這不是他的小孩,只是當年這個父不詳的小孩硬認他是父親,索性順了兒意陪他合照,經過幾次虛應故事的通信,兩人就失聯了。
南戌聽著查理的往事,結識成伴。而查理再靠南戌的攝影取悅恩妮,三人一車,繼續尋找下一家。
另一張合照的對象也找到了,現在是個堆高機工人。從社區居民口中得知,這位大叔因賭博、家暴導致離婚,孑然一身。這次,回憶傳遞的情感是痛苦、是後悔。南戌奉送他與前妻的合照時,觸發了當事人的暴走與嚎哭。
往事不堪回首。回憶讓原以為隱藏很好的傷口遽然作痛,映照出現在的不堪。
接著,三人找到了當年誤認查理為父的小孩(永書)家裡。慘的是,這個家風雨飄搖,永書車禍肇事,無力繳交罰款入獄,妻子還身懷六甲,窮到連房租都繳不出來。
永書妻子原以為查理的出現是親情團圓,豈料這根本是永書從小一廂情願的懸念。拗不過央求,三人前往探監,查理準備說出真相,但看到永書興奮喊爸爸,查理只好緘默,不想破壞永書回憶的美好。
查理只是佛心,希望讓人在獄中的永書安心服刑。但這一路上的三人行,關係起了質變,查理發現,他愛的恩妮已經心向南戌這位程咬金,在一次換車的過程裡,查理藉故脫隊,轉念成全了兩人。
曾經萬般絕望的南戌,因結識了恩妮,走出了前妻死亡的陰霾。
而查理去了哪裡?他選擇回到過去,走進那張舊照,假戲真做,扮演永書的父親。
將錯就錯,昨日回憶與今日真實沒了距離。查理有捨有得,焉知非福,漂泊成性的他,失去了愛情,卻贏得了親情,這是他與永書共享的幸福密碼。
照片,是時間的定格。無論我們此刻拍照,或翻閱舊照,都是為了捕捉剎那、紀錄人生,留待撩撥日後的喜怒哀樂。這是人生的滋味,也是每個人給自己的獨特調味。
「昨天是歷史,明天是謎題,今天是禮物。」這是《日落時分》最睿智、最滋潤、最鼓舞人心的台詞。
《日落時分》韓國
2017 | 韓國 | 91 分鐘
導演:朴奎植
演員:朴仁煥、吳美姬、南慶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