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怕老,聽到被稱讚年輕,總會雀喜不已。拜科技之賜,凍齡變得更容易,醫美產業不但欣欣向榮,客戶層也愈來愈年輕。嚴格來講,醫美不只是科技,而是將焦慮與許願揉合為一的夢工廠。
但別忘了,凍齡只是個形容詞,而非客觀事實。例如,人再怎麼逆天,終有一死;又例如,七十歲的你無論再怎麼賣力進出醫美診所,還是很難整回三十年前的你。
人,終究有保存期限,容貌、生命皆然。但如果真有那麼一次,我們「有幸」掙脫老與死的宿命,皺紋與白髮永遠不找上門,這究竟會是什麼樣的人生滋味?
《時光永恆的愛戀》(The Age of Adaline)(2015)正是這樣一齣關於「青春永駐」的狂想電影。有意思的是,它的劇本調性並不輕盈,而是沉重。女主角艾黛蓮因緣際會在一場車禍後,生命起了「科學」變化,任憑時間流逝,愛德琳始終「面目不老」,完全凍齡。
不老的艾黛蓮快樂嗎?不。碰到警察臨檢盤問,她證件上的出生年份與長相格格不入,怎麼解釋?面對一般人的好奇,她也只能把歸功於飲食、運動、遺傳與好運等理由;和女兒在一起,兩人必須躲躲藏藏,因為老邁的女兒看起來像是她媽,但知情的女兒得壓低聲量對著艾黛蓮喊聲媽;甚至,遇到彼此心儀的對象,艾黛蓮也萬分猶豫,畢竟這種被外表迷惑的一見鍾情,骨子裡根本是「忘年之交」,而非傳統的同世代情愛。
於是乎,艾黛蓮的不老人生讓她必須遮掩度日,既怕不老的秘密被旁人察覺,更怕解釋不清。揪心的是,艾黛蓮的不老,何止是容顏而已,更凍結了時間。當所有人都隨著時間而變,因變而做出各種調適時,外表不變的艾黛蓮反倒成了無法與他人溝通的孤獨者。
無怪乎艾黛蓮會說,和常人相比,她失去了「未來」。所謂的未來,根據她的定義則是「攜手共度,一起變老。」
如果沒有時間,便毫無人生可言。但由於時間非常抽象,因此變老遂成了紀錄時間的具體證物。時間在走,分分秒秒,記錄著變與常,回憶、經驗與想像,連接起過去、現在與未來。
不妨這麼說,艾黛蓮贏得了永恆,但失去了時間;而一般人,則生活於時間,臣服於永恆。有意思的是,正因為(時間)有限,我們思考了生命意義,甚至明瞭永續不等同於個人生命的無窮,因而懂得利他。
從這個角度來看,艾黛蓮因不老而不朽,未必是福。不老,意味了掏空時間、凍結了變化,但變化不就恰好是身為人的無上禮讚?
和動物不同,雖然動物也會變老,隨著變老而死去,但人畢竟是有意識的動物,人很早就知道自己會變老,清楚自己遲早會抵達終點,也因此唯有人才懂得「超前佈署」。這也是為何許多作家都會把人生比喻成球賽,看到比賽時間正在倒數,球員態度必須更積極,無論是努力得分,或追求反敗為勝。
變老,不是壞事,它讓你逼近有限,提醒你必須更積極奮進,成為自己人生的最有價值球員。時間是最好的人生良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