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嚴瀟瀟
想像一下,一棵樹、一座森林,如何重生?繪本作家們曾給出過形形色色的答案,手邊的這兩本不以直接的生態保護角度入手,而是透過詩意的故事,流露出生命共生之貌。
法國插畫家斐德利克‧芒索(Frédérick Mansot)的圖文處女作《從前從前有一座森林》講述了一個起伏跌宕、五彩繽紛的帶有魔幻色彩的故事。這本書以法國植物學家法蘭西斯‧艾雷(Francis Hallé)為原型、環境紀錄片《從前有座森林》(Il était une forêt)為靈感,描繪了熱愛樹木、並且畫下它們的老人法蘭西與一片森林的故事。
芒索以對大自然無盡的愛與熱忱,畫出了老人外出寫生時遇到的每一棵樹。相較於艷麗斑斕、枝繁葉茂的樹冠、樹葉、花果,樹幹、枝椏部分則以透明度不一的白色簡潔地繪出,但它們高大挺拔、各不相同,彷彿是某種包容力的象徵。
其中有兩棵樹尤其不平凡。一棵寄生無花果樹一反常態地溫柔擁抱宿主棕櫚樹,讓人想起曾有科學報導指出,這些樹木殺手有時反倒會保護宿主不受暴風雨摧殘,樹與樹的「共生」讓老人由衷歡喜,引它們一起入畫。另一棵則是森林大火時與其他晦暗乃至焦黑的樹形成鮮明對比的,那棵奇跡般完好無損的山欖樹。這山欖樹隨老人一同為那已成灰燼的森林落淚,灑下的卻是預示著生命的繽紛花雨;山欖樹成了再生之源、自癒之根,整座森林在它堅定溫柔的關切之下復甦,乃至給人類以無限的希望。
而在伊勢英子的《大提琴與樹》中,我們看到了森林的另一種重生。透過如詩般流淌的凝練文字,一位孩子的視角領著我們穿越時空,看到他那身為森林植樹人的爺爺、那製作大提琴的父親,以及那一代代傳給他的對森林的眷戀、對音樂的熱愛,讓他最終成為撫琴的人,更重要的是,以音樂育人的老師。父親製琴的木料,源自爺爺生前照料的森林;男孩對音樂的癡迷,始於父親的用心手作和他所服務的大提琴家。
伊勢英子常以大自然、音樂為創作主題,她後期的作品多展現水彩的淡雅與素描的利落,並時而以色塊的交融相錯來表達抽象的光影境界、以不同色彩來描畫不同的季節光景,這些都在這本《大提琴與樹》中表現得淋漓盡致。尤為令人難忘的,是她筆下那木頭的溫潤色調,從一棵棵挺拔的樹,到悠揚樂聲的化身——大提琴,更與父親深夜工作時從工房透出的那溫暖燈光一致無二。伊勢英子創造出氣韻相契的圖文,也以男孩在雪中獨坐林中的一個無字跨頁,在書中製造出一線悠遠的呼吸。與這一頁相呼應的,是父親在屋頂晾掛起的一把把提琴,畫面同樣採取了仰視角度,仿佛就是男孩在雪夜仰望的那片森林。
至此我們恍然大悟,原來那提琴、那滋養心靈的音樂,便是樹的重生、森林的重生。而歲月帶走的爺爺、父親與那大提琴家,也再再於那樂聲中與我們重逢。
兩本繪本,畫面描繪上一個奇幻、一個寫意,但都如同生命中令人難忘的詩篇。如同《從前從前有一座森林》中老人鐘愛坐在樹上作畫,也如同《大提琴與樹》首頁在琴盒中酣睡的幼兒、以及最後一頁坐在琴弦間與燕子互動的孩子,總有那樣一些聲音提醒著:那孕育了我們、又支撐著我們的,究竟是什麼。
作者/嚴瀟瀟
寫字的人,蟄居於藝術間,也時時放飛自己。跟隨孩子闖進繪本樂園,從此拓寬了藝術視野。偶爾不偷懶時,筆耕於「書房有隻貓」臉書粉絲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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