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盧怡方
繪本通常透過圖像傳遞故事主要的氛圍與情緒,幫助讀者進入繪本的多元世界。
繪本圖像藉由哪些方式營造氛圍與情緒呢?除了顏色、線條與形狀這三類最直接的視覺元素外,創作者使用的媒材同樣也能形塑氣氛,影響故事敘說的意義。實際上,不同媒材經常能連結特定的故事情緒。像是:水彩有透明感,容易表現光影,傳達柔和溫暖之感;版畫粗曠的線條,突顯物件輪廓,給人純樸、不拘小節的感受。
由於當代創作者選用的媒材豐富多元,諸如:水彩、水墨、油畫、壓克力、鉛筆、彩色鉛筆、蠟筆、版畫、電腦繪圖、拼貼、照片等。這期的「後青春繪本館」特別以常見的六種純手繪媒材作為主要介紹內容,並精選台灣原創繪本舉例說明,讓熟齡讀者領略手繪媒材運用於繪本的巧思與創意。
一、水彩:
水彩畫著重水和顏料的調和,不同乾溼程度的畫筆蘸顏料作畫,隨著各種紙材、含水量與運筆方式,形成變化萬千的色彩層次。水彩畫中的渲染技法擅長呈現朦朧潤澤的效果,最能營造遼闊悠遠與典雅柔和之感。
以《花地藏》為例,敘述一顆驕傲的山頂大石,期盼成為「世界第一」的佛像,但希望落空,它成了胸口破洞的小地藏。失落的小地藏「緊閉雙眼,什麼話都不再說」,不過,當風吹著,有些東西被留下來。破洞的地方,有了新的生命,蒲公英種子在這裡開出一朵花,春天在這裡綻放。小地藏最終化身成世界第一的「花地藏」。繪者楊文正透過手繪水彩的創作,相伴作者海狗房東如風輕盈的字句,更映襯出全書遼闊溫潤的氣息。
以藍色為視覺主調,水彩渲染下的天空與河水在書頁間緩緩流動,寧靜地推展出天地山河的壯闊。圖像溫潤細膩,端看其中白色的使用,它並非單色的亮白,而是佐以不同環境色的白,時而藏點藍,時而和點褐,交融周遭的顏色,白不再是如此絕對,更顯溫柔與包容。此外,定睛細看藍色在不同濕度的紙上暈染出水的流動軌跡,那交織層疊的藍,仿若手一碰觸,就能點出陣陣漣漪。這樣溫婉的作品,帶給熟齡讀者溫暖的閱讀感動。
二、油畫:
油畫作品經常呈現飽滿厚重的顏料,有利於傳達力量與複雜強烈的情感,且其顏料覆蓋力強,數種顏色層疊也不易使畫面變髒,擅於表現陰影與亮面,建構畫面的立體感。
以《戴帽子的女孩》為例,作者林滿秋採用已故畫家陳澄波先生的14幅油畫作品為連續性的故事創作。雖然原來的畫作之間並無關聯,但由於作者觀察到,陳澄波先生在其畫作中,經常出現「戴帽子女孩」為點景人物,於是有了以此主軸串聯故事的發想。閱讀文字時,藉由這句「戴帽子的女孩,妳去哪兒?」邀請讀者進入畫中,圖中人物現身對話,談話內容既是日常閒聊,同時也直指圖像內涵。
從油畫顏料的厚塗堆疊、誇張有勁的筆力線條,到僅描其形,書其意的點景人物,都能感受陳澄波先生對藝術、土地、社會與親人的濃烈情感。封面一圖是《嘉義街景》,土黃加白色的平塗法用於表現街道路面,這樣高明度的色調猶如烈日當空照耀,幾乎可以感受到燒烘烘的燙腳地面,而畫面中的三層樓房據說是當年嘉義的最高樓。
三、鉛筆:
黑白圖片或影像常會出現在新聞照片與紀錄片中,因此黑白圖像容易使人聯想到真實事件。以純鉛筆為媒材的作品,符合黑白圖像的特質,倘若再加以寫實風格的素描手法,更能暗示故事的真實性。
以《尋貓啟事》為例,描述一隻流浪貓從被撿拾、受照顧,到渴望自由、離開飼主的過程。作者郭乃文自述:「這個故事其實不算是個故事,它是我與一隻名叫翹翹的虎斑貓相遇、相處、分離的回憶。很真實、很甜蜜、也很令人感傷!」繪者周見信也說:「當友人拿著『尋貓啟事』四處張貼,並在公園、街角四處尋找那隻不告而別的貓,繪本影像就在腦海裡慢慢成形。」從作繪者的觀點來看,這個故事是真的。
繪者透過鉛筆素描的創作手法,強化文本的真實感。此外,全書無文字,圖像透過類電影運鏡方式,在分格畫面間,時而聚焦貓咪特寫,時而拉遠鏡頭展現貓咪與人的互動,甚至採用廣角鏡頭呈現整個大台北景觀,更增添這個故事就發生在你我周邊生活的意象,是屬於我們共同的故事。
四、彩色鉛筆:
色鉛筆與鉛筆不同,其筆芯不含石墨,而是混合顏料粉末、蠟與其他添加物組成。色鉛筆作品通常給人溫馨、親切的生活感,對於表現溫柔情感的故事特別有滋味。
以《Dear和你在一起》舉例,這是關於一對老夫妻與回憶的故事。一開始從太太瑪麗的視角出發,她不停追尋先生喬治的背影,一路上瑪麗聲聲呼喚:「喬治,喬治,你要去哪兒?」瑪麗踏遍倫敦街頭,每一處都是她與先生曾一起去的地方,最後走上山坡,看見喬治坐在長椅上。直到故事的最後,我們才知道原來瑪麗早已過世,實際上是喬治獨自一人來到他妻子最愛的地方。
圖文作者詹迪薾運用色鉛筆表現低彩度的色調,輕柔淡雅的畫面,給人放鬆緩慢的感覺。加上色鉛筆保留畫圖時的筆觸,特別凸顯紙張的肌理紋路,創造出獨特的模糊感,讓故事充滿浪漫夢幻的氣息。色鉛筆營造的氛圍,搭配文字裡細膩的情感,讓整本書的情緒不致太過悲傷,反而更能讓熟齡讀者在靜謐沉思的閱讀中,感受想念的溫暖與美好。
五、壓克力:
壓克力顏料是一種使用起來非常靈活的媒材。用水調和,可畫出似水彩的漸層效果,只是暈染的程度不若水彩明顯;減少水份,可畫出如油畫厚重堆疊的層次,且其乾燥的速度較油畫快,方便上色,受到繪畫者的喜愛。
繪本作家陶樂蒂的作品多以壓克力顏料為創作媒材,她說:「壓克力的顏色比較飽滿,色彩漂亮,可以應用各種技法,表現的效果也很多元,用紙、水份調節都會造成不同的效果,而且比較好修正,原稿也好保存。」以其作品《我要勇敢》為例,故事講述小熊因捕獸夾而失去一條腿的辛苦復健過程。面對生命的挫折,只有等待心境的轉變,才能重獲生活的勇氣。
圖中一朵朵形色皆如心臟般鮮紅的花,特別能展現壓克力顏料的特性。繪者以容易控制的筆觸勾勒圓融明確的輪廓線條,飽和的色塊平塗使圖像彰顯穩定、有力的氣勢,透過創作者轉化媒材的手法,呼應小熊重拾自信的心情,堅定地綻放強盛生命力。
六、版畫:
版畫是以版為媒介,通過印刷所產生的藝術作品。製作版畫的版材與刻畫的手法各有不同,其所呈現的效果也各顯風情。
《小島上的貓頭鷹》是台灣木刻版畫家何華仁首次以版畫創作的繪本。閱讀本書時,熟齡讀者彷彿跟著一隻蘭嶼角鴞出發探險,從地面到天空,我們看見蘭嶼的椰子蟹、雅美鱗趾蝎虎、綠蠵龜、飛魚架和拼板舟等,豐富的生態環境與人文景觀映入眼簾。
創作者運用木刻版畫的方式,以粗曠、俐落的線條勾勒生物的形貌,每一筆木刻版畫的刻痕,也象徵著蘭嶼島上每種生命的印記。在場景的設計上,以幾何圖形為基礎的墨色線條與色塊構築起空間景觀的多樣性,加上背景多以藍、紫單一色彩大面積上色,沒有過多的裝飾。每幅畫面都呼應著蘭嶼的自然樸實,是一本非常貼近土地的台灣原創繪本。
作者/盧怡方
喜歡看繪本、說故事和寫故事,經常拖著一卡皮箱到處說故事給大人、小孩聽。最近發現為家中長輩說故事,是一件幸福的事。希望即使到頭髮花白那天,都有人期待我繼續為他們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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