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朱靜容
這本圖畫書講述的是︰一隻小企鵝被媽媽大吼大叫到四肢解體,各自飛散,最後又被媽媽一一找回、縫合的故事。乍看故事簡述似乎暴力血腥,但作者尤塔.鮑爾(Jutta Bauer)希望她的「圖比文字更有表情、說更多故事」,因此在冷調口吻的文字訴說和清爽簡約的圖像處理下,這則似乎不到三分鐘即可翻閱完畢的繪本,卻讓小讀者會心,讓大讀者省思呢!
許多閱讀焦點莫不放在「成人怒火如何令孩童魂飛魄散」,因此將之定位於「親職情緒教育用書」,提醒著肩擔親職的家長們︰「慎發脾氣呀!」「懂得表達歉意啊!」
可是我卻有不同的閱讀切面。這應該是一本熟齡讀者如你我者,用來學習找回自己童年的練習本。
在「轉大人」路途上,我們被迫脫離「兒童」魂魄,好長成有「自制力」、「負責任」、「識時務」……的成人。可能不似企鵝媽媽的一聲怒吼,而是一次又一次的妥協、讓步、捨棄……,終於成為大家心目中理想的「大人」。
然而,「我的頭飛向外太空」-始終如同不在現場的應對一切,因為我的心思在自己也未知的他方;「我的身體飛到大海中」-我努力地划水,但沒有頭可以決定方向,最終我決定漂浮,任潮水載我隨意移動;「我的翅膀掉進叢林」-卡在一個缺乏空間振翅起飛的地方;「我的嘴巴降落在山頂」-縱使大聲疾呼,也無人聽聞應答;「我的屁股淹沒在大城市裡」-找到一席之地(辦公椅上坐定),之後便自此終老(只能跟著那些匍匐地面的事物排放廢氣)。
最最可悲也可喜的是︰「只有我的兩隻腳還在,但是,它們一直跑一直跑。」悲,生活就這麼六神無主的向前流動著;喜,是因為我們還有把失散的這一切找回來的慾望。
1955年出生的尤塔.鮑爾(Jutta Bauer)是德國重量級插畫家,2010年榮獲國際安徒生大獎最佳童書插畫家終身成就獎。而這則原本是鮑爾女士於床邊為她兒子隨口編出的故事,在孩子長大後她用簡單線條表現成意義深遠的繪本,於2001年獲得德國青少年文學獎。
像鮑爾女士十年後回頭整理她的故事那般,人生下半場,正是繪本中沒有交代的情節-我們得知企鵝媽媽將解體的小企鵝一一找回,但不知道過程,而這正是我們此刻的任務-尋回你曾經胡思亂想的腦袋、找回那什麼都好奇嘗試的身體、重振我們天馬行空、恣意流動的想像。
我們心中也有一隻支離破碎的小企鵝,正等著我們把他找回來、縫好,跟他說︰「對不起。」然後一起迎接人生美麗的夕陽。
隱地的詩《旅行Ⅱ》寫道︰
在人生的隊伍中行走
前行者變魔術似的消逝
笑聲仍在林中擴散
就是再也見不到他們面容
一對情侶什麼時候披上了婚紗?
誰家的孩子 在隊伍後面
綿密跟來?
熟悉的面孔
迷失在哪個街口?
陌生朋友
你是誰?
人生的隊伍繼續挺進
我在黃昏的落日前趕路
我們都在黃昏的落日前趕路,但不同的是,我們始終有伴-我們帶著自己的童年。如何找回童年的自己?打開繪本,不失一個好方法!
作者/朱靜容(綽號:YY)
一種笑得很天真,想得很複雜的外星生物。降落地球後讀了法文系,做過電視節目企劃,編過報紙,主持過廣播,寫過歌、拍過戲…突然,五十歲後跑去法國遊學11個月。現在,一邊讀書、說故事,一邊等待母艦,有一天將重返B612號星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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