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賴香芸 中華民國音樂輔助身心照顧專業協會理事長
您是否曾經喃喃自語過？那是一種讓人與自己對話的時刻，可能是為了整理思緒，也或許是為了試圖記起些什麼。不過這樣的狀態通常不會持續太久，因為有時我們會停下來，留意一下周遭的聲音，再回到自己的節奏裡。這樣的來回切換，有時思緒連貫，有時跳躍，但無論如何，大腦始終都在積極運作著（Koelsch, 2014）。
其實，我們在聽一首觸動人心的歌曲時，也會出現類似的狀態。短短三五分鐘，我們可能一邊無意識地跟著哼唱，一邊又安靜地沉浸在旋律中。在這個過程中，我們的大腦不只進行了自我對話（如喃喃自語），也經歷了一場與外在世界的情感互動（彷彿有人在唱給我們聽）。研究顯示，熟悉的音樂能喚起自傳式記憶，並活化與自我認同有關的大腦區域（Janata, 2009）。因此，一首歌所觸發的，往往不只是懷舊的回憶，更可能帶來一種完整的整合經驗，這種過程在心理學上被稱為「完形」（Perls, Hefferline, & Goodman, 1951）。
那麼，我們該如何選擇歌曲的呈現方式？是清唱，還是播放原曲？這其實關係到一個更深層的心理機轉——清唱與播放音樂，對應的是「主動參與」與「被動接收」兩種不同的心理經驗。清唱，就像自己與自己的對話，是一種內在的主動表達；而聆聽原唱，則像是在傾聽他人，營造出一種被理解與被陪伴的氛圍。
這兩種方式並沒有對錯之分，關鍵在於我們的照護目標、服務對象的能力狀態，以及當下所需要的情緒功能。例如，對語言表達尚可的長輩，清唱能喚醒他們的主動性；但對於語言能力退化或需要被安撫的對象而言，播放熟悉的歌曲可能更能帶來安全感與情緒共鳴。音樂治療相關研究也指出，無論是主動的演奏與歌唱，或是被動的聆聽，只要與個體狀態相符，都能有效提升認知與情緒反應（Särkämö, Tervaniemi, & Huotilainen, 2013）。
音樂神經科學家Koelsch（2014）指出，音樂是一種「情緒語言」，它能超越語言的障礙，直接觸動人心。研究發現，當人們聆聽音樂時，與情緒處理相關的大腦區域如杏仁核、島葉、伏隔核等都會被活化，這使音樂成為一種穿越理智、防衛與語言限制的獨特介入方式。
音樂是一種「情緒語言」，當人們聆聽音樂時，與情緒處理相關的大腦區域如杏仁核、島葉、伏隔核等都會被活化。(圖片來源/freepik)
因此，引導長者聽歌，從來都不是單純的「播放音樂」而已，而是一場需要觀察、回應與調整的情感歷程。我們向來就不是要用音樂填補安靜的時間，而是透過音樂創造出一種「我在這裡陪你」的連結。
作者賴香芸為中華民國音樂輔助身心照顧專業協會理事長
（專欄反映作者意見，不代表雜誌立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