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啦，藝起來」專欄簡介：
「水啦，藝起來」專欄，分享藝術總監張嘉容與「水面上與水面下」團隊以戲劇創作、戲劇治療、社會參與的故事、心得；由編導、種子演員、參與藝術家、專業人士、社會參與者等，分享他們參與水面工作的過程點滴與體會，以文字記錄回饋大眾。
《生命之河》2.0版：戲劇編導張嘉容繼《翩翩》之後，再次攜手照護者與藝術家，走進劇場，探索困境中愛與希望如何流動。本劇創作前進行了一系列戲劇與生死教育的培訓，由藝術總監張嘉容規劃，職業演員與照顧者演員共同受訓。
即興讀劇：帶本走位與即興創作探索深層情感
我將薄薄的白色劇本發給大家每人一份，並解說了劇中人物的心情。這是一個照顧者女兒面對末期失智症母親，難以決定是否放手的矛盾掙扎，2023年演出過。在第二次上課時，我們已經播放過這段演出的錄像，當時大家看完後，臉上都寫滿複雜的表情。
張嘉容導演解說「水面劇」表演創造方法。(圖片來源/水面上與水面下)
「請你們待會站起來，進行身體化的即興讀劇演出。邊走動邊讀劇本，揣摩劇中人的心情和情境。不要只是坐在椅子上念台詞，而是站起來，運用創造力和當下感受到的情感來走位、表演、創造。」我這麼說。
張嘉容導演解說「水面劇」表演創造方法。(圖片來源/水面上與水面下)
經過前一個半小時，另一位種子演員的家庭戲劇探討後，此刻大家都做好了更多的準備。拿著劇本，一個人起來邊演邊走位，另一個人也隨之起身，互相搭配。他們說台詞的情感強烈且真實，劇本好似替他們說出平常不便啟齒的心情，此時可以合理合法的去表達。讀劇結束後，大家眼中仍有著意猶未盡。
在戲劇中尋找和解與釋懷
「請坐下。」我站起來，對大家解說接下來的環節。「接下來，請大家即興發展剛剛這一段裡面，海邊的這一段。」他們試了一次，感覺沒有很捕捉到情感。我喊停，補充詮釋：「這是一個女兒推著輪椅母親來到海邊，創造一個只屬於兩個人的世界，試圖在這裡跟母親道愛、道歉、道謝、道別，讓自己可以被救贖和釋懷的場景。」
「用即興創作的方式來創作這段與母親單獨相處的情境，可以用布、用椅子、用各種道具來展開你們的想像力，可以虛實交錯，讓過去、現在、未來在魔幻寫實中交織出現。」我補充道。
有人低著頭沉思，有人看著我，但他們都在醞釀和感受著自己當下真實的需要，以及想要創作的部分。從原本的不確定，到開始發揮創造力，有人去演了女兒，有人拿著藍色的布揮舞，模擬海浪，有人蹲在椅子飾演的石頭後面保持距離。我則投身地上示範從浪中躍出來的魚，出現又消失，像是生命的規律。
眉眼透著堅毅的Joy上來扮演女兒。對母親說出童年的被要求，成年後的疏離，以及海邊的此刻，與母親單獨相處的喜悅。我請她再交換角色，演繹母親。母親絮絮叨叨地訴說著公婆的壓力、自己的不快樂，以及對女兒的自豪。
生命之河2.0種子演員排練，示意圖非當事人。(圖片來源/水面上與水面下)
演劇後的回顧與反思
在排練創作後的團體回顧時間，Joy感觸良多地分享了她與父母的故事。失智的父親事業有成，向來嚴厲，母親和孩子們都很怕父親。
Joy分享她與父母的故事，事業有成的父親在失智前嚴厲，家庭關係衝突又緊張。(圖片來源/freepik)
父親失智後，Joy曾經費盡心思安排了一場家族聚會，希望作為老大的父親，與家族手足們美好相聚。她特地訂了昂貴的飯店給父母親，希望創造美好的休憩經驗。沒想到，失智的父親不喜歡陌生的地方只想回家。 Joy很挫折，覺得自己一輩子都等不到爸爸的肯定。即使此刻說出來，她仍然心酸地掉下眼淚。
排助貼心的去拿衛生紙給Joy，Joy擦了眼淚，稍緩了緩之後，繼續說，疾病的照顧也不完全都只有負面的經驗，也有一些正面的影響。
照顧者的成就：從失智的困境中找到祝福
「嘉容導演這幾次上課，都邀請我們去思考和演出自己照顧的成就。我想到，以前我父親是很嚴厲的，他嘴裡面吐不出一句讓你聽到好聽的話。但是因為他失智了，他不會講那種話了，他甚至有機會給你一張笑臉。我一輩子就看過我爸爸這幾次笑臉。他的告別追思禮拜中，我把爸爸的笑臉作為紀念照，這是我一輩子永遠懷念的父親，雖然並不常見，但是我有機會見到，感到很高興。」
我邀請Joy回家後寫作業，進一步告訴我們失智症的照顧對她和家人帶來哪些正面的影響以及照顧的成就。星期天，在Line的綠色框框裡面，我看到Joy傳來文章。
看見疾病帶來的優點，與父親重新連結的機會
Joy寫著，失智前，父親是一個聰明、理性、嚴肅且成功的人。因為對家人的愛，他常常用嚴苛的方式提醒和告誡孩子們，這些經驗讓家人時常感到挫折和心情不好。父親多年的外遇和與母親的爭吵，讓家庭的情感充滿矛盾和糾結。
得知父親罹患失智症時，Joy一度以為自己將失去父親。但失智後，Joy反而看到了從未見過的和藹與親切的父親：「失智後，一個全然不同樣貌、會給我笑臉，不再讓我有距離的父親，讓我跟他重新建立關係。」
失智症帶來的意外恩典，家庭的重新凝聚
在父親失智的那幾年裡，Joy與父親的互動比以往更多，失智讓父親變得更加親近，也讓母親重新找回自信和生活的掌控力。父親的失智成為他們家庭情感的修復契機。雖然照顧失智的父親很辛苦，特別是對主要照顧者的母親來說更是如此，但Joy回望過去，發現父親的失智對家庭和父親自己都是一種祝福。Joy認為，以父親的個性，如果他在年老時面對失能，會很難接受，也會給家人帶來極大的情緒壓力。
親情修復的旅程：學會原諒，珍惜同在
父親的失智成為Joy家庭情感的修復契機，這些年來的互動成為對Joy和母親生命的修復與醫治。Joy進一步透過自己的智慧，與父親和解：「我面對面地對父親說：『爸爸，我原諒你過去所做的。我愛你，我感謝你這麼盡心全力地做我的父親。』」 Joy和母親充滿智慧地珍惜和接納失智的父親，並創造了修復和原諒的機會。
結合戲劇創作、戲劇療癒與參與式藝術的「水面劇」。(攝影/黃一中)
Joy同意將這個作業分享在專欄裡，讓更多人從中得到不同的思考面向與體悟。無論家庭歷史中有多少遺憾，無論疾病如何影響生命，透過愛、智慧與慈悲，我們可以將這些缺憾轉化為關係的修復，並帶來療癒與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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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賞《生命之河》2.0版演出
「水面劇」戲劇療癒處方箋(國藝會共融藝術專案)
⛵演出資訊：https://www.opentix.life/event/1828752911376535553
⛵演出時間：2024/11/22~11/24
⛵演出地點：牯嶺街小劇場一樓實驗劇場（台北市中正區牯嶺街5巷2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