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茲貝爾與象》／文：宮澤賢治，圖：荒井良二／翻譯：林真美／聯經出版

後青春繪本館｜誤闖農場的小白象與詭計多端的慣老闆

發佈日期 2024-08-27

撰文/周彥彤 (聯經出版童書組 副總編)

老實說，我是看到《歐茲貝爾與象》這本書，才注意到這整個系列。因為荒井良二的畫實在太具有震撼力了，封面上的巨大白象以及背景透發的鮮紅色，透發出強大的力量，我一看就愛上了。

打開書頁，可以看到熟悉的荒井良二的色調與筆觸，我尤其喜歡他所畫的白象，透發出一種無瑕的天真，不管是頂著水桶、高舉木柴、奮力吹火，或是趴在自己小屋前，吃著稻草的各種姿態，都讓人好想養一隻(誤)。

在構圖的安排上也非常具有巧思，白象一出場時非常的巨大，占據整個跨頁，但隨著故事推進，白象的比例縮小了，歐茲貝爾的比重則變大了，有一跨，他的臉甚至出現在太陽上，更有一跨是歐茲貝爾臉部的特寫，呈現了兩者權力的翻轉。用色上，採用了非常多的紅色，呼應整個故事的躁動、勞動，非常巧妙。

直到故事轉折處，突然出現一大片白色的場景，緊接著是一片漆黑，又接著幾頁的火紅，把象的憤怒展現無遺，最後結局處，又來回到一片冷靜的白，展現獲救白象心中的寂寞，也把整個高張的情緒好好的收攏。翻閱完一整本書，就算不看文字，也能感受到那波濤洶湧的情節與故事張力，忍不住讚嘆，不愧是荒井良二。

《歐茲貝爾與象》／文：宮澤賢治，圖：荒井良二／翻譯：林真美／聯經出版

閱讀《歐茲貝爾與象》這本書的時候，我不停地想到曾經看過的一部諷刺紀錄片——《暴君養成指引》，裡面介紹了幾個近代大家所熟知的暴君，希特勒、海珊、格達費、北韓的金氏家族等等，分析他們的發達之路。沒想到這些暴君，竟可以統整出一個奪權的套路，簡單的說就是透過殘暴的或是迷惑人心的方式去奪取權力，剷除對手，之後進行恐怖統治，控制真相，壓迫公民，把自己塑造成神，最後常常為了削減國內的壓力，對外發動戰爭，然後就覆亡了。(當然，還有一些現在還沒有走到末路的暴君，但看起來都好有既視感)，

或許成為奴隸主也有一個養成指引，就如同歐茲貝爾的所作所為，一開始看到白象時，聰明的歐茲貝爾已經想到白象可以為他做什麼，他使出各種迷惑象心的話語，讓白象乖乖為他工作，不僅如此，他還順利地讓白象在身上掛上時鐘、穿上鎖鏈與負重的砝碼(應是為了防止象逃走)，變成逃不了的財產。之後他就開始苛待白象，直到白象衰弱到快死掉了，還不罷休，所以他最後得到報應，也就完全不值得同情，還大快人心。

《歐茲貝爾與象》／文：宮澤賢治，圖：荒井良二／翻譯：林真美／聯經出版

但《歐茲貝爾與象》這個故事，讀來最驚悚的卻不是奴隸主的部分，而是一個好好的人/象，究竟怎麼失去自由、變成奴隸的這件事。

純潔天真的白象來到歐茲貝爾的農場時，並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會面對什麼，凡事看起來都很新鮮有趣。當歐茲貝爾可憐兮兮地要白象幫忙的時候，白象因為自己幫得上忙，做得又快又好，幫助人的勞動讓牠做得很開心。當歐茲貝爾用甜言蜜語要牠戴上各種枷鎖時，白象儘管覺得沒必要，但也沒有反對。對人毫無戒心的牠，無法判別真偽，就這樣一步一步地走向了歐茲貝爾的陷阱裡，直到無力抽身，痛苦萬分。

歐茲貝爾的農場上還有一群日以繼夜，在不良工作環境裡為他賣命的農人。當他們奮力打稻穀時，歐茲貝爾在吃大牛排。當他們看到白象出現時，因為「萬一受到牽連就糟了」，一句話也不敢說，就繼續打稻穀，旁觀著事態一步步惡化下去，最終還是受到牽連。儘管舉白布表示投降，但那時也不能保證就能全身而退。

對弱勢處境的關懷是宮澤賢治文學中最重要的命題，善與惡、強與弱的對照出現在許多作品中。宮澤賢治故事中的每個角色都有戲，都能映照出人性中幽微的部分，提醒著我們不要做惡，但也要小心別變成惡的受害者、幫兇，甚至就算只是默不作聲的旁觀他人的痛苦，也有可能會被捲入讓自身受害的漩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