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盧怡方
正當我小心翼翼削去青花椰菜的外皮時,手機鈴響,電話那頭傳來母親的聲音:「你明天有空嗎?我有一張兩人份的餐卷,明天到期,你要不要一起去?」
掛上手機,看著水槽裡浮在水面的花椰菜,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微笑,母親年紀越大,生活越是自由,我為她感到開心。
女性進入婚姻,進入母職,似乎自然而然開始柴米油鹽、養兒育女的生活。從前經常聽母親為晚餐該煮什麼而傷腦筋,這一兩年父親離開、女兒離家,她不用再為家庭煮三餐,自己想吃什麼就吃什麼,不餓的時候,跳過一餐不吃也沒關係。生活愈發隨興,愈發自己。
多數繪本論及母親這一角色,通常讚揚其溫柔、包容、慈愛與犧牲的特質,而《有時母親,有時自己》卻大膽挑戰傳統論述。本書繪者(艾曼紐‧伍達赫)以氣勢磅礡,充滿視覺隱喻的華麗圖像,真實呈現女性在自我與母職之間的掙扎與牽絆。文字作者(史帝芬.塞凡)則從孩子的視角說出:「我的母親,在她心裡有一匹母狼盤踞。有時,母狼讓她萌生念頭,去一座座黑暗的森林裡,唱歌跳舞。」直接點出母親內在蘊藏的野性,不斷呼喚她聽從心底的聲音,去追尋她所想望。
書中圖像描繪母親多變的面貌,時而是拿著利劍的戰士、時而是等待狂奔的母狼、時而又是嚮往自由的飛鳥。但即便母親是一頭渴望追逐自我的母狼,她的頸項間依舊垂掛著嬰孩的生活用品,孩子是她最深的牽絆;即便母親是渴望自由的飛鳥,但其下半身仍然是樹木的根,離不開土地,離不開孩子,飛翔也僅是短暫。直至某天,當孩子背起行囊,手中握著自己的指南針,或許這時,母親才開始屬於她的自我。
放下家庭後,女性重新回到一個人的生活狀態。日本學者上野千鶴子在其著作《一個人的老後》中談到「女人五十才開始」,當再次單身的日子來臨,要順應自己的心意與需求來規劃生活,一個人的老後也可以過得優雅、自在而充實。
就像《媽媽的畫像》中,那位瀟灑遊花都的媽媽一般,故事是由韓國畫家根據她與母親的真實相處經驗繪製而成。她為母親畫了一張肖像,但母親的反應並不熱絡。不久,母親在旅行途中畫了新的畫像,甚至將畫像裱框。而原來的那張「孩子眼中的母親」肖像卻被擱置在倉庫裡。
故事運用左右兩頁圖像對比的方式呈現,左頁是孩子眼中媽媽的樣貌,她的腳粗糙、她的手歷經風霜、她過著躺在沙發上看電視的無聊生活……,右頁是媽媽內在的自我,她的心熱情如火、她的腦袋充滿奇異的想像、她有老人與海中,老人的不輸精神。
於是,媽媽下定決心出走去巴黎,她穿上時髦的洋裝與高跟鞋、戴上漂亮的帽子、抹上鮮艷的口紅,在巴黎街上逛街、跳舞,還喝下午茶,最重要的,讓街頭畫家畫了一張自己滿意的畫像。媽媽終於能隨心所欲,享受自己一個人的精采生活。
我的母親今年62歲,喜歡參加社團活動、服務人群,喜歡吃生菜蔬食,喜歡看西洋電影……。現在,她不用在傍晚趕回家煮晚餐,可以看影集到半夜12點,自由邀請親友到家中小住而不必顧忌家人意見……,她可開心的呢!
作者/盧怡方
喜歡看繪本、說故事和寫故事,經常拖著一卡皮箱到處說故事給大人、小孩聽。最近發現為家中長輩說故事,是一件幸福的事。希望即使到頭髮花白那天,都有人期待我繼續為他們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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