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按:徒步旅行家馬蹄此行走訪中國甘肅省甘南藏族自治州,將一步一腳印累積的見聞化為文字,細膩地道出壯麗風光背後的深厚文化底蘊。
在山頂山谷徒步,布鞋沾滿泥巴,褲管黏著許多草籽,手臂多了幾道樹枝的刮痕,整天奔波讓我疲累不堪,往往晚上七點就已蒙頭大睡。沒有夢,沒思沒想,彷彿生命在此暫停。
偶爾,我會穿著拖鞋散步去小鎮上買些真空包裝的牦牛肉乾;烤餅和青稞酒,回到客棧,裹在棉被裡,打開電毯和空調,邊看電視邊吃零食,慵懶著身心靈,大概是旅行中最宜人的時刻了。
電視是唯一能與外界聯繫的方式,雖間接卻頗為真實,覺得自己與人世還存在一絲的連結,這讓我感到安全與欣慰。我總是握著遙控器不斷的轉台,希望看到像「海峽兩岸」這樣的電視節目,看看這岸的人們如何看待自己的故鄉?
此地極少來自故鄉的消息,這大概是最讓人感到孤獨的事了,覺得那座小島突然間失去蹤影,摯愛的的朋友們會想起我嗎?
偶爾,我喜歡走去黑帳篷咖啡屋,爬上吱吱呀呀的木作樓梯,空蕩的樓廳,氣氛還算溫馨,牆上零星掛著藏族的裝飾品。挑一個靠窗的座位,望著雪片在巷子裡翻飛,藏人佝簍著身子牽著瘦馬緩緩而行,風雪掩去了小鎮的生機。
客人少的時候,老闆會貼心地把煤氣暖爐推到我的桌旁,雖然他的咖啡總是因為水燒不開而不夠熱,而且總是不斷地抱歉,卡布奇諾因為天氣太冷而無法拉花等等,我仍覺得這是郎木寺唯一足夠溫馨乾淨的所在。
鬼佬們似乎也喜歡泡在咖啡廳裡,將尺寸大得驚人的背包擱在身邊,像貓一般窩在角落,安靜地看書或是振筆疾書,努力地將筆記本填滿。
一位年約30歲的漢族女人在黑帳篷咖啡館幫襯,英語頗為流利。閒暇時,總是提著一壺熱水過來和鬼佬閒扯或是提供旅遊資訊,不可否認的,她是位親切而且開朗的女士,送上咖啡時輕柔而貼心,並且臉上堆滿和善的笑容,個性上較為洋派,容易與客人打成一片。
「這是誰的歌?」 我問她。聽著熟悉的歌聲,卻一點都想不起來名字,我有歌者所有的CD呢。
「得過葛萊美獎的……」 我竭盡所思,竟然完全想不出她的名字。
「我也不清楚耶……這是從網上刻錄下來的。」 她說。
交談嘎然而止,她帶著微微的笑容準備離開。卻又轉身,她問我接下來的行程安排並建議我包車去若爾蓋,那是紅軍五千公里長征的終點,半天的行程人民幣350元,她可以幫我連繫司機;私家車清早從郎木寺出發,先到花湖停留,她認為那是中國最美的高原湖泊,接著去唐克看黃河九曲第一彎,下午就能回到郎木寺。
她不想讓我有思考的機會,要我當場決定,好讓她安排司機,但我得先交給她100塊訂金。
她話一出口,讓我立刻有所警覺,頓時有些嫌惡她。我知道那一趟路就是包車350塊,100塊是她的佣金,我不在乎付佣金,但也太狠了吧?!我寧可給藏族司機多點車費,也不願意讓這個貪婪的漢人佔便宜。
一路走來,甘南已過半途,與藏人有許多交流。藏人非常敦厚樸實,甚至有股傻勁,在貧困的生活中,仍願意拿出最好的東西招待客人,即使對待陌生旅人也是一樣的熱情,而漢人的貪婪和心機有辱這一塊淨地了。
一位戴著寬簷帽子,背著大背包,手握一本厚厚的China旅遊書的亞洲女人上來問事情,女店員終於離開去招呼她了。隔日,亞洲女人剛好和我同一部巴士前往若爾蓋,幾天後在成都奔向各自的旅途。往後的遊記會將她寫進來,畢竟和她的互動是隔日清早在前去若爾蓋的班車上才真正認識。
在往成都的巴士上,車輛在雪山間迴轉盤旋,腦袋裡的雜事相互碰撞,才忽然想起……那歌者叫Norah Jon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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