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統計,在瑞士65歲以上需要長照系統服務的人,居家照護佔了45%。有些人從小在同一個地方長大,對一景一物帶著深刻的眷戀,搬去老人院是百般不願意的,同一地區的老人院也不考慮,就是喜歡在「家」裡,在自己熟悉的生活場域與動線裡活動。
貝尼老太太已經患有失憶症多年,她的女兒住在離她五分鐘步行可到的地方,兒子開車五分鐘。而他們一方面是工作忙,一方面是做不來看護的工作,所以長年都是提供食宿,請看護在家照顧母親。貝尼老太太有過許多看護,直到最近這兩年才有一位達西太太穩定下來。
達西太太中年失婚,五十歲開始學習看護技巧,受過瑞士紅十字會開辦的居家護理課程訓練,再加上原本就很會照顧家人,照顧老太太不是一件難事。一早準備早飯、陪老太太去附近的公園散步、每週上一次美容院、在散步的途中順便買菜、午飯後小休、下午和老太太在院子裡打乒乓球、入秋後記得每天多穿一雙厚褲襪,生活裡就是這些瑣事和固定行程。
貝尼老先生曾經是一個成功的商人,但是事業做大了,花天酒地。雖然買了一棟帶庭院的花園別墅給太太,但基本上不常在家。貝尼太太從年輕時自己帶孩子,打理家裡的一切,盡心盡力作妻子和母親,這棟房子之於她是青春歲月與黃金盛年的基地。就算婚姻沒有愛情了,這個空間對她來說,是一座守護家庭的堡壘,她是永遠的女主人。孩子們長大離家了,後來貝尼先生心肌梗塞過世後,她便開始獨居。婚姻裡的攻防結束,她的失憶症開始侵襲。
婦女二度就業在瑞士是一件困難的事,在許多行業裡都喜歡40歲以下的年輕人,40歲以上再找工作和換工作都極為不易。達西太太的婚姻多歧,失婚後也搬家數次,這個帶住宿的工作讓她的心安了下來。貝尼老太太的年紀可以作達西太太的媽媽了,朝夕相處,老太太聽了無數次達西太太的可憐遭遇,竟然也慢慢地記住了一些故事。互相傾聽的日常生活裡,交換心事,藏在記憶深處的傷口有了一個療癒的機會,彼此惺惺相惜,活絡了失憶大腦中即將破滅的碎片光影。失憶症慢慢有了起色,詞彙話語的順序上,多了一些清晰條理。
在瑞士二度就業的婦女投入長照系統,近年人數漸增。除了長期的家庭照護員之外,也有機構專門安排按時計酬的服務。能做家務、有專業技術、有耐心的照護員在就業市場上很搶手。達西太太繼續報名了紅十字會最新一期照顧失智症患者的課程,她說:「老太太快快樂樂活著,我的工作才有保障。這份工作不只是為她,也不只是為我,而是為了我們。」黯淡無光的歲月中相遇,在最痛苦的記憶中,遇見了彼此安慰與扶持的雙手,長照家庭和照護者彼此的真心,這是可遇不可求的幸運。而人與人之間保有信任,也是穩固長照家庭不可缺的因素,千金難買。
延伸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