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座落於西柏林知名Ku’damm購物大道的獨立書店，「Marga Schoeller」這個名字陪伴老柏林人已近百年之久，墨綠色的身影躲過二戰轟炸，拒賣納粹書籍、靠著販賣馬匹照片倖存納粹時期，如今3位高齡逾70歲的店員仍堅守崗位，守護獨立書店的珍貴靈魂。
推開Marga Schoeller書店大門，時間的流動隨即緩慢了下來，書店正中央擺放著一瓶盛開的花，四周是一落落整齊的德文書籍，顧客與店員們聊著書的內容，往左手邊的通道走去則別有洞天，英文小說與旅遊文學是主要選書，落地窗前的木長凳讓大人與小孩可以隨意坐著翻閱童書繪本。
拒賣納粹書籍 戰後唯一販賣英美文學
如果不是特意提起，很難想像這家獨立書店已近百年歷史，在地媒體封Marga Schoeller是柏林最老的獨立書店，但去年10月剛退休的前店主湯瑪斯（Thomas Rodig）在電腦上滴滴答答查著：「據我所知，柏林另一家書店Die Gründung，是1919年成立的，比我們早了10年。」
年僅24歲的Marga Schoeller於1929年成立這家書店，最初位於Ku’damm別處，1974年由於房東兒子收回改建餐廳而遷到現址。當年Schoeller女士一手撐起這家書店，二次世界大戰兩度遭受空襲轟炸，戰後因拒絕販賣納粹書籍、偷賣禁書給信賴的顧客，英勇之舉獲同盟國賞識獲頒執照，成為全柏林唯一一家能夠進口英美文學、也是唯一獲准販賣英國企鵝出版社（Penguin Books）圖書的書店。
該店數量龐大的英文文學書籍，加上社會人文領域的德文書，吸引來自全德、世界各地旅人前來朝聖，全盛時期光店員就多達40人。高齡72歲、前英語書籍部門負責人雪莉（Shirley Wray）回憶說，在聖誕假期總有絡繹不絕的人潮，「我們得把大門上鎖，因為要擠進來的顧客太多了。」
儘管書店去年底轉賣他人，但擁有者堅持不過問書店事務，在書店任職近半世紀的露絲（左）如同店長，與共事35年的老同事雪莉（右）是最佳搭擋，一同見證書店歷史。圖片來源：黃文鈴提供
推動圖書統一定價制入法 獨立書店受惠
Schoeller女士於1978年逝世後，書店傳承給兒子湯瑪斯，去年底鑒於年事已高，將書店轉賣給一位企業家。高齡77歲的他仍不時回來關照店內事務，目前書店由今年剛滿70歲的露絲（Ruth Klinkenberg）打理，包括採購、選書德文書籍；店內最年輕僅29歲的瑪蓮娜（Marlene Schmidt）則於2015年接下英文書籍部門，全店加上兼職人員約6、7人。
已在Marga Schoeller書店任職46年的露絲，是店內的靈魂人物，擁有務實的作風與不斷思進的個性，她不僅於1991年至1997年擔任柏林-布蘭登堡全國書籍協會主席，更協助推動德國「圖書統一定價制」（Buchpreisbindung）入法，實體書與電子書都適用，保護獨立書店得以與連鎖書店抗衡，不需削價競爭。
一推開大門就能看到一瓶盛開的鮮花，讓人放鬆的氛圍席捲而來，時間隨即緩慢流轉，沈浸書中的世界。圖片來源：黃文鈴提供
推薦顧客好書 與顧客直接對話
6年前退休的雪莉，在大病一場、動了數次心臟手術後，仍回到書店一週兼職兩天共10小時，她笑說，「在退休之後還能接續做自己喜歡的工作，對我來說是很棒的事；我喜歡跟世界各地來的客人接觸、聊天，能病癒回到工作崗位，我很感激，也讓我不會滿腦子想著生病的事。」
來自英國約克郡的雪莉，原先在倫敦知名Foyles連鎖書店工作，1976年因該店欲擴店至德國而搬來柏林，直到1983年如願進入Marga Schoeller，從此再沒離開過。
她認為，雖然柏林有許多家獨立書店，但讓Marga Schoeller脫穎而出的原因，除了龐大的英德文學書籍，更重要的是書店與顧客的緊密關係。她舉例，採訪當天下午，正好有一位80多歲的老客人來到書店，開心地跟雪莉說：「還能看見妳在店裡，真是太好了。」
有別於連鎖書店的單純銷售，Marga Schoeller的店員們平時大量閱讀，並根據自己的閱讀感想以及其他客人的回饋，推薦適合的書籍給顧客。雪莉指著書架上Julian Barnes、Paul Auster、Donna Leon等人的小說，都是她喜愛的英美作家。
「當顧客請我推薦書籍，我會問對方一堆問題：像是送書的對象是誰？年齡、性別、喜愛小說類型？喜歡英國文學或是美國文學。跟顧客對話是我認為很重要的事，除了了解我們的顧客，也能從他們身上學到很多，這是我熱愛這份工作的原因之一。」
諾貝爾文學獎作家慕名而來
書店悠久的歷史，也吸引多位獲獎作者前來，像是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湯瑪斯曼（Thomas Mann）、鈞特葛拉斯（Günter Grass）、四度獲普立茲獎的美國文學家索爾頓．懷爾德（Thornton Wilder）、加拿大作家瑪格麗特安特伍（Margaret Atwood）、演員湯姆漢克斯（Tom Hanks）等人，都是書店的顧客、好友或受邀來到店裡與顧客直接對話。
根據德國出版協會（German Publishers and Booksellers Association）統計，2011年至2016年期間，柏林獨立書店數量從299家增加到352家，與Marga Schoeller書店一同餵養愛書的靈魂。
走過近90個年頭，不變的是Marga Schoeller店員們對書本的熱愛，以及想推薦好書給顧客的熱忱，雪莉笑說，「雖然彼此有不同喜好，但我們常一起看同一本書。」年輕的瑪蓮娜也同意，「我們有很棒的品味。」
老書店並不守舊，如同雪莉說的：「變化是生活的調味品。」書店未來仍將由這群愛書人守護著，與顧客牽起一本又一本書的邂逅。
撰文、攝影／黃文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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