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盧怡方
眼睛,你曾經深深望進身邊女性的眼睛嗎?抑或身為女性的你,你在自己的眼睛裡曾看見亮著夢想的星星嗎?因為工作之故,我有機會接觸跨越不同世代的女性朋友,從20歲的大學生到100歲的高齡長者,在與她們互動過程中,我看見一雙雙有期盼、有故事的眼睛。
年輕的眼睛常有無畏的傲氣,雖然前路混沌未知,但碰撞受傷本身就是引路的指標,可以無懼往前闖;熟齡的眼睛有著慧黠的幹練,待人處事外圓內方,清楚自己欲前往的方向,自在而從容;印象深刻的是一位107歲老奶奶說故事的眼睛,當她說起從前跟著丈夫在中國打仗,之後輾轉遷移到臺灣的過程,在她的眼睛裡,彷彿能看到烽火連天的戰地,熊熊火光自幽深的黑目向外衝,幾乎能灼傷聽故事的我;爾後那段定居育兒的歲月,即便身體勞苦,她的眼裡仍流瀉出甜膩的蜜糖,叫人融化在她的幸福裡;現在的她,只有在說起從前的當下,星星才會再次在眼中閃耀。
回顧臺灣從清末至現代,隨著世界潮流與政經環境的影響,女性形象有多重轉變的歷程,而這些轉變也呈現在由女性為主體的文學書寫上。早年漢人女子沒有機會受教育,生活多圍繞在家事育兒,女性往往為丈夫、孩子犧牲自我,許多民間故事也以女性蒙冤或被丈夫拋棄為故事題材;日治時期女性開始有機會讀書,以女性視角為詩文篇章的作品逐漸在社會嶄露頭角;戰後女作家崛起,女性獨特的生命經歷與細膩的情感更開拓書寫範疇;解嚴後民主平權意識蓬勃,女性積極參與社會運動,女性為婦女運動、平權運動書寫發聲;今日女性書寫無所侷限,自我生命揭露、多元性別書寫以及社會議題批判等各種類型目不暇給。這一路,女性從被犧牲者、附屬品的傳統形象中掙脫解放,朝向自我實現的獨立個體,值得我們紀錄、頌讚,並且期待未來的無限可能。
《娃娃博物館奇案筆記》作者鄭若珣以類似《博物館驚魂夜》的奇幻故事手法,在一場懸疑推理的偵探情節中,將上述臺灣各時期的女性形象結合該時期的女性文學串連起來,奇巧的寫作方式也可謂為今日的女性創作增添一筆色彩。閱讀時,除了隨著案件偵查過程,激起想一探究竟好奇心外,挖掘每個娃娃相對應的真實人物,並延伸每個角色生命事蹟的搜尋,帶來另一層深度閱讀研究的樂趣。
當擺在博物館的女性娃娃動起來,會發生什麼樣的奇案?故事以被拋棄而蒙冤的女鬼娃娃(林投姐)之死,帶出臺灣女性境遇蛻變的時代演進,當中可見臺灣第一位女記者楊千鶴、突破傳統,實踐男女平等的蔡旨禪、受人尊稱為「林先生」的文學主編林海音、女性平權運動群像以及母系社會為核心的卑南族女巫,我們在想像與真實的光影錯落間,感受不同時代女性的桎梏與突破。最終,回到自身,現時處於此刻的臺灣女性,我們都是女鬼娃娃,從舊社會轉生而來,仰賴不同時代女性雙手拓展出的道路,在這段共同祝禱,齊力編織的過程中,牽手吟唱,等待重生。
繪者曹一竹以紅、黃、藍三色作為基礎色調,故事前半段以節制的色彩營造出復古的時代氛圍,空間切割的構圖彷彿走進博物館的展覽動線,視覺物件傳遞時代變遷的訊息;故事後半進入靈魂轉生的魔幻場景,隱喻的象徵符號,諸如:植物、手紋、煙霧、日月星辰,伴隨喜悅、憤怒、歡樂與悲傷,在湧現的回憶中,釋然放下,煙霧與細麻線綿延環繞在故事最後的幾個跨頁,猶如時代的記憶與前人的血脈注入新的靈魂之中,一個繽紛豐富的新生命正在成形。
曾經聽過一位80歲的大姐這麼形容自己的一生,我的前半生像一隻牛,馱著家庭、工作的重擔,沒日沒夜勤奮做事,總是把自己累到走不動,才會停下來休息一會兒;現在終於退休了,我要自由自在做喜歡的事,用自己的才能服務需要的人,去想去的地方,買自己喜歡吃的東西,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女性重生的意義不僅在時代演進的變遷,也在我們每一個獨立的生命個體中,每一個階段的我們都可以扔掉舊思想,置換新腦袋,蛻變為新生,轉生在於你我的一念之間。一起走進《娃娃博物館奇案筆記》的女字時代,用紅椒、橙果、陽光、綠葉、湖水與紫霞,製作一個專屬於你的女字娃娃,並點亮你眼中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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