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而遼闊的生命，風景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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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嚴瀟瀟

有些繪本並不著力於講述一個經典模式的故事，然在那書頁的方寸之間，卻流淌出綿長的詩意，營造出超越畫面本身的想像空間。新宮晉的《草莓》與馬可‧馬汀的《河流》，便是讓人流連不已的兩本書，它們各自以一段旅程，連結起生命所能延展出的無限風景。

新宮晉骨子裡定是位詩人，這位日本藝術家以融合風、水等自然元素的動力雕塑聞名於世，創作如呼吸般和煦而溫暖，展現人與環境和諧共生的理想圖景。作於1975年《草莓》，是這位年輕時主修繪畫的藝術家創作的第一部繪本作品。以「傍晚，草莓已不見蹤影，土地卻依然飄散著淡淡的香味」和同樣的全灰頁面，一首一尾串聯起草莓輪迴般的生命旅程。新宮晉不吝以激烈的色彩來描繪草莓這種通常被視為嬌嫩的水果，並以準確的素描線條和光影凸顯其存在感，以不疾不徐的節奏，始終用整個跨頁的篇幅來細細繪製每一行詩。

伴隨著詩意的文字，我們從那「住著草莓的靈魂」的油綠葉片啟程，陪伴這些新生的「孩子」從「在雪裡沉睡」、數星星，到「花梗上綠色的小星星」逐漸「化身成白色的草莓」，最終「草莓田裡滿溢著顏色和甜味」。自然元素在新宮晉的地景藝術或公共藝術創作中始終不缺席，在這本繪本中也不例外，風、雨、陽光、土地、蜜蜂……它們都在草莓的生長過程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然而這遠非一本簡單的科普繪本，新宮晉將這一他所鍾愛的水果編入出人意表的格局之中：「兩極中間釘滿了金色的釘子。/ 紅色果實的正中央是太陽探觸不到的又白又冰冷的世界。/ 草莓的風景無限。」這些詩句一旁，是佔滿整個畫面的碩大草莓，是恍若大地的起伏表面，最後呈現出繪本世界最為浪漫的無字畫面之一，是那顆漂浮在廣袤太空中的草莓星球。一花一世界，我們在那最為平凡的微小物事中，往往能領悟到靈魂深處那叩動智慧之門的感動。

澳洲創作者馬可‧馬汀深諳河流於沉靜中流淌的力量，藉此串聯起《河流》中那一趟令人屏息的旅程。蜿蜒的小河帶著女孩穿過都會的車水馬龍、工業區的混濁濃煙，途徑如五彩拼布般的田野、水聲潺潺的山谷、幽黯神秘的叢林……最後豁然開朗沿河入海，在見識了風平浪靜的海面、熱鬧非凡的海底世界後，一場暴風雨從無到有、讓世界天翻地覆。一切又再度回歸寧靜，女孩窗外已是夜幕降臨，唯有滑落玻璃的雨水捎帶著那趟旅途的餘韻——即便那只是女孩乘著幻想的一趟旅程，再現的確確實實是我們所處的這個繽紛多樣的世界。

我們當然可以將《河流》視為環境議題繪本，這也是馬汀一直以來都關注的面向；然而與其前作《森林》相比更加高明的是，《河流》全無說教意味，而是以馬汀所特有的溫潤色澤、精細筆觸，繪出那沿路風景、旅途冷暖。他擅以中遠景構圖，既可見磅礴氣勢，也不失細部趣味。他筆下的每一株植物都不盡相同，類似色調中間也遍佈錯落有致的差異，仿佛再再提點我們，日常所見中就存在那逼人的美麗。

《草莓》與《河流》皆以首尾呼應的結構，畫出完整的迴圈，而當我們的目光隨之回到那看似是原點的位置時，我們看到的還是原來的風景嗎？我們的生活還是一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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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嚴瀟瀟

寫字的人，蟄居於藝術間，也時時放飛自己。跟隨孩子闖進繪本樂園，從此拓寬了藝術視野。偶爾不偷懶時，筆耕於「書房有隻貓」臉書粉絲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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