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青春繪本館｜她，和她的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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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鄭若珣

她是誰？她是一位攝影師、一位女性，同時也是一位保母。在她所遺留超過10萬張底片被發現之前，沒有一個人知道，她是如此紀錄自己的人生，同時也紀錄了一個時代的面貌。

薇薇安．邁爾(Vivian Maier)常為人提及的是她的雙重身份，以保母為收入來源又能堅持自己的興趣－持續不斷的攝影。回顧過往底片時代攝影的艱辛，不但需要能有價值不斐的相機，底片的花費與顯影沖洗都需要經過冗長的過程，一張成功的照片得來如此不易，保存當時影像的代價，更是今日難以體會。她的熱情如此巨大，卻在隱晦不言的生命狀況下渡過一生，這使世人驚嘆的反差，至今是一個無法解開的謎。我們也只能在她的作品中，感受她對時代的凝視眼光。

一件有趣的事是，攝影的人是公眾的也是私密的。她必須公開的在街頭上，紀錄僅有自己能看見的世界，保母的職業在公眾的場所中，成為一個合理在場的遮掩，讓她能成為一個細緻的觀察者，在縫隙間窺看人們的生活，也順便記錄了對身旁兒童的大量觀察。就如繪本封面所用那張著名的自拍照，薇薇安曾用的祿萊雙眼相機（Rolleiflex），攝影時需要放在胸前(及以下)的位置來操作取景，故在照片中常出現從下往上的視角，意味被攝者不見得意識到自己被拍攝，這也使得照片中的眾生相看來更為自然。

這本繪本採第一人稱敘述，以見證一切的相機來述說和介紹她的神祕生活。畫面構圖必然參閱了大量薇薇安的攝影照片，並以重建現場的方式建構她曾有的行蹤。敘述者以密友的口吻，形容它所認識的薇薇安，她是怎麼樣的人、她曾做了什麼，如此側寫般的敘述一方面保持了主角的神祕感，一方面又保有口述歷史般的真實性，恰如其分的表現了薇薇安既神秘又真實存在的景況。

本書繪者為義大利漫畫家，除了繪本創作也從事漫畫教學。在這本繪本中，漫畫中常用的分鏡手法似乎也融入了畫面表現。當連續動作在同一跨頁中出現，彷彿身例其境的、透過薇薇安的眼睛觀看這些人們。被攝者的回視透過畫面看見讀者，此時，我們與薇薇安視線同步，回到1950-70年代的街頭。那個時代的人們，對「被拍攝」尚有些許不適。人們的眼睛透露了靈魂的信任和不信任，無論是畫面中人物的視線、街景中人物生動多樣的動作，或是空景中物品的擺設，都形成了獨特的視覺韻律，讓閱讀的過程舒適又享受。細看繪者描繪的細節，時代中常民生活的群像躍然紙上。這些街拍再現的畫面構成，都像一幅一幅飽含生命故事的照片，值得細細品味。而繪本採用接近灰階的內斂色調，一方面保留了黑白攝影的時代印象，又添加了色彩提點的新意。

在紀實攝影中時常提及「決定性瞬間」的概念來自布列松，他因廣為人知而成為二十世紀攝影之眼的代表。如果薇薇安．邁爾更早被世界認識，又會為世人帶來什麼關於攝影的想法？細細觀看薇薇安的作品，你會感受到一些對世界的好奇和幽默眼光，它們是內裡的、私密的，貼近於大眾生命和生活的片刻紀憶，透過這個媒介她也時常觀看自己，許多的自拍照中，她再現自己成為一個攝影師的身姿，同時記錄了自身的存在。

作品被發現、被宣揚或許不是她的本意，但薇薇安．邁爾這個傳奇人物私密的自我實現，讓人感動女性在藝術創作上的豐沛能量，有如一條暗流在時代中潺潺流動，不是為了擁有觀眾或他人的評價，僅是為了全然的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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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鄭若珣

國立臺東大學兒童文學研究所畢業，曾獲九歌現代少兒文學獎、國語日報牧笛獎。現從事文字寫作、圖像創作與視覺設計。居於綠意盎然、生命豐沛的臺東，讀讀繪本、想想世界，在波濤拍打海岸的潤石聲中，過平靜簡單的小日子。

FB:晝書/夜畫。寫日東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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