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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日本中產階級退休族會變成下流老人?

圖片來源=PhotoAC

近年來,常在媒體上看到「老後貧窮」、「下流老人」(註1) 或「過勞老人」之類的相關報導,大都是引用日本的社會現象來解說。聳動的標題讓準備或已退休族群感到憂心忡忡,還有人因為太過不安,導致生理與心理都受到不少負面影響。在長壽高齡化的時代,這是值得觀注也會在我們的社會發生的事情。

日本高齡化引發的現象值得借鏡,但也沒有必要過度恐慌。全球面臨長壽老化的各種不安,有其共通性,也有日本社會獨有的因素。這世代大批的中產階級,在退休後,原本以為可以過小康生活來渡過老後人生。但是,因為長壽伴隨著老病,引發的效應帶來前所未有的衝撃,導致「老後貧窮」、「老後破産」甚至「兩代同垮」(註3) 、或「孤獨死」(註2) 的情況日益漫延。對照傳統的所謂「長壽=福氣=好命」兒孫滿堂、福祿壽俱全的景象,有著不可同日而語的錯愕。

茲就日本的情況分析如下:

一、有全球化的共同問題

1.戰後嬰兒潮:戰後的大量人口出生至今70年,10年前開始進入退休期,失去了正常收入。僅能靠退休金、年金、儲蓄生活。

2.長壽化:醫學科技的進步、安全衛生的改善,平均年齡延至80歲以上。伴隨著老化病痛的醫療、照䕶費用大增,政府、個人均難以負荷。

3.少子化:新生人口逐年減少,勞動力弱化。老年人口比例増高達到26%,扶養比擴大。

4.經濟產業結構改變:世界是平的,經濟變動全球化,影響個人工作甚鉅。傳統產業外移,新興產業的工作技能不足,以至失業難再正式就業。非典型工作,低薪、福利差、沒保障。

二、有日本獨特的文化背景、社會結構、民族性格

1.中產階級社會:1970年代進入戰後高度經濟成長期,創造大量的工作機會,政府也建造大批的公營國民住宅,住進嬰兒潮世代的大量上班族,這些公營國民住宅世代俗稱「團塊世代」,大家生活水準大同小異,號稱「一億總中流」也就是全民皆中產階級。

2.核心家庭:大家庭三代同堂崩解,年輕人出社會大多往都市發展,建立小家庭成主流。受經濟因素、工作關係,使得家庭的親子、手足之情也日益淡薄。常發生「一家心中」(註5) 也就是當家庭發生嚴重困擾事件時,父母會帶小孩全家自殺一了百了,有著根深蒂固「不想麻煩他人」的社會意識。

3.人際關係淡薄:工作生涯中,以公司為生活重心,家庭、小孩其次,成為所謂「企業戰士」(註6)的工作狂。工作中的上下同事或相關客戶為主要往來對象,沒有時間,也沒有余裕與工作外的人交往或培養自己的興趣。親友之間為了生活,各自努力工作,在時間、金錢上大家也沒余力顧及其它。沒工作退休後,工作上的關係沒了,興趣也不知在那?成為所謂的「大型傢俱」(註7) 或「熟年離婚」(註8)也是有其源由不足為奇。

4.不麻煩他人的社會文化意識:自己的事自己處理,自家的事自行解決。社會規範嚴謹,理盲濫情的事少有。違反社會潛規則,會受排擠、歧視或周遭的霸凌,有著強大的社會制約力存在。這種情況下,一旦有事,會有什麼人可以依靠、幫忙,會造成什麼場面?可想而知。

5.家庭理財單純:資本主義成熟的經濟社會,個人自由創業的機會小;法治社會下的權利義務明確,遊走灰色地帶的空間少。上班族的收入就是公司給付的固定金額,其它的兼差副業不允許,額外收入沒有。理財保守,少有餘裕從事相關金融商品的投資,多餘的大部分是很保守的存銀行或買保險。

綜合以上因素,一般日本上班族工作到退休,老後生活靠的是,公司退職金、厚生年金、國民年金、儲蓄金。

近十年來慢慢形成的「下流老人」現象,乃因一般所謂中產階級的退休族,本以為可以安穩的渡過老後人生,想不到卻面臨著不僅是「老後貧窮」而且可能「老後破産」,甚至是淪落到「兩代共垮」或「孤獨死」的境遇。

三、這種現象最主要的成因來自

  1. 高齡老化的身體引起的傷病,長期的醫療照䕶費用盡了存款,領取的年金又無法維持基本的生活。
  2. 照護上一代的父母,離職失業在無正常收入下,耗盡了存款;青中壯年子女失業、離婚、有病,返家同住成為「啃老族」,加速老本的流失。
  3. 生活拮据或有病痛時,無法得到子女或親友的幫助,看病費用無力支付,又怕接受生活保護受人歧視,只能自忍到崩潰。結果不是病情惡化,就是死後無人知。

這些有著日本特有的民族性、文化、社會潛規則,柔合成獨特的情結。從古早時「楢山節考」的棄老情結、「一家心中」不麻煩別人的意念、「企業戰士」的工作狂、「熟年離婚」的各自獨立、「孤獨死」的人際疏離……等。

在日本,一個長期穩定的上班族,退休前一旦離開安身立命的公司,將失去對未來的信心,充滿著不安全感。轉換工作不易、社會評價是負面、收入也會減少、穩定性低。如適應不順、幾番輪轉下可能會出現:離家出走、離婚、獨居,最後淪落成為都會中邊緣人或遊民。

不再工作或退休後經濟狀況不佳,如果年紀大了,健康狀況不好,又獨自一人居住,很可能過著「下流老人」的生活,下一歩常是走向「孤獨死」。都市化以小家庭為核心,少子化子女少,一旦就業或結婚另組家庭,只剩老夫妻兩人的生活型態。在長壽高齡化下,如一方先走就只能獨自生活,因老化、生病無人照顧,最後成為孤獨死的預備軍。在家族關係疏離、稀薄的情況下,孤獨死是不分貧富的。

注1.「下流老人」:指生活水準在下層階級的老人
注2.「孤獨死」:一個人生活,最後死在住處沒人知道。人情淡泊, 無血緣、無地緣、無社會緣,一個人孤獨死去,無人送終的狀況。
注3.「兩代同垮」: 老老照䕶,雙雙同慘。
注5.「一家心中」:父母帶著小孩一起自殺。
注6.「企業戰士」:以公司優先為效忠的對象,家庭、個人其次;公司也全力照顧員工。
注7.「大型傢俱」形容企業戰士退休後,整天窩在家,走不出去。
注8. 熟年離婚:退休後失妻生活方式的對立,加上新法規定可分取配偶的一半年金,造成離婚比率增高。
注9.「超高齡社會」:65歲以上人口達總人口數20%以上。予定2025年
注10.「上流老人」:身心靈取得平衡,健康優雅安渡老後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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