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程立敏約在社區大樓的接待廳，專訪主題是她的新書《Mix & Match》。訪問大綱在兩週前提給她，我也在心裡盤算著大概的答案輪廓。上午10點，她如約而至，一身藍白條紋的夏裝，形象特別明亮，「我沒有特別準備，妳想問什麼都可以，反正我就是我，如實回答。」
採訪當日，程立敏身穿淺藍與白色相間的條紋夏裝，以活潑三連拍帶來一股明朗氣息。(照片提供/程立敏)
不按牌理出牌的風格，推翻了我的預設。我翻開《Mix & Match》請她簽名，她主動提起年齡，「我是台灣出版的時尚雜誌裡，年紀最大的。」
其實出門前我拿雜誌封面問家裡的男士，要他猜猜封面人物的芳齡，他說應該有60歲，實際上，採訪的前一天，正好是程立敏的72歲生日。她察覺到我不好意思提起年紀，直爽地說：「到了我這個年紀要更快樂，想做什麼就去做，不要顧慮過多，這本書就是最好的證明，72歲的女性也可以出版時尚書。」
與她見面的前三分鐘，有如一陣飛揚的音符，以燦爛的快板開啟第一樂章，讓人期待接下來將會聽到的整部交響曲。
事後證明，程立敏為我這個採訪者帶來意想不到的、關於她的人生故事。
純樸的南部小孩，成長過程零藝術
《Mix & Match》是一本時尚混搭專刊，以穿搭創意為主軸，總共100篇不同主題的圖文，是程立敏去年疫情期間閒賦在家，連載於個人臉書的內容。本以為這樣充滿生活美學與時尚點子的書，作者應是從小研習藝術或是家學淵源，結果卻出乎意料。「我是南部小孩，小時候都在讀書，家庭生活樸實，從來沒有學過才藝，我也不覺得自己有藝術天分。」
程立敏的個人時尚雜誌，以混搭哲學為名，內容是她於臉書連載的100篇圖文，包含時尚穿搭、設計發想、在美創業故事，以及她的生活哲學。(照片取自程立敏臉書)
原來，如今看到的優雅與精緻，卻是年輕時離鄉背井的磨練。她與夫婿在美國求學期間，拮据生活激發創造力，她去工廠撿廠商賣剩的零碎地毯，每一塊的花色都不同，自己憑著對「美」的直覺拼成一張完整地毯，想要一個抱枕，自己動手DIY，天冷了想要一張毛毯，自己用毛線鉤出來，甚至狹小居室內的茶几竟是她以撿來的紙箱貼上壁紙而成。
好像一切都是「克難」，但程立敏憶及往事卻很滿足，當時她未曾發現，原來這就是一種天分，促使她後來在美國發展出首飾設計的事業。
拉著一卡皮箱，兩條腿走出來的事業
程立敏當年在美國曾短暫考慮從事房仲，但假日帶客戶看房會佔據她陪伴先生孩子的時間而作罷；她也曾經有一段時間教人穿搭，足見當時已經嶄露才華，後來經與先生商量，決定在美國創業，在自家車庫的空地擺一張辦公桌，自己創作Twist Beads扭珠首飾，同時親自銷售。
從她述說往事開始，感覺到原本徐徐和緩的音符不斷重複堆疊，逐漸進入緊迫升揚的樂章，讓人繃住情緒，屏息以待。
她拉著一個裝首飾的箱子，一家家門市自薦，也參加跳蚤市場，後來在賞識她的店家建議之下，開始到各地參加禮品展，某次參展時，命運翻轉了…她設計的飾品被Mr. Carl Kirkland青睞，大家看到Kirkland是否感到熟悉，Kirkland就是每次逛Costco都會看到的Costco自有品牌！自此，她打進大型量販店通路，事業起飛。這段創業過程她的書裡有更多細節，閱讀的當下使我對她肅然起敬。
我翻開一本個人時尚雜誌，卻看到一名女性而且是兩個孩子的媽媽在美國創業的故事。而她本人就在我面前，怎能不打破砂鍋問到底！在我追問之下，程立敏說出書裡沒寫的小秘密，「當時根本沒有創業資金，跟婆婆借826美金，賺到第一筆1500元之後，馬上1500元全數孝敬婆婆。」
原來，一個成功的女人背後，除了支持她的先生以外，還有另一個疼惜她的女人。
一通越洋電話，瀟灑展開下一樂章
1979年創業，從零開始，通路打開後，她設計的首飾一度創造流行，蔚為風尚。1995年，她卻做出一個意外的決定，「我跟先生返台探望雙親，討論後決定留下來陪伴高齡公婆，我打電話告訴秘書，我不回去了，公司就留給妳吧。」
凱旋樂章在高亢旋律中整齊結束，聽眾訝異，她本人卻是雲淡風輕。我像是追著偶像跑的小粉絲，心裡有十萬個為什麼。
「我知道一旦回美，接到新訂單或是有人談新合作，一頭栽下去就回不來了。所以乾脆把事業送給秘書，包括辦公室以及公司行銷與通路的成果，秘書後來還經營長達十年才結束營業。」程立敏的語氣沒有任何遺憾。
我還停留在瀟灑結束事業的震撼，她已然翻篇，展開下一樂章。(續接 安可人物程立敏2：歲月開出一蕊花)
延伸閱讀
熟年時尚｜風格人物薛雅文 當導覽志工、穿旗袍、逛動漫展，將藝術喜好融入生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