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可人生

老父親預約天堂的最後旅程 電影《巴哈旺大飯店》感動人心的心靈救贖

圖片取材自Yahoo奇摩電影

文/吳挺鋒(基隆市政府社會處長)

 

人已老,接下來等什麼?答亞,這位印度老人的回答是:等死。

 

更正確的說法是:尋死。答亞是《哈拉旺大飯店》(2016)這部印度片的男主角。整齣電影,處處顛覆。例如,等死,不必被動畏懼,也可以主動迎上前去;等死,無須恐懼悲情,不妨從容優雅。此外,這部電影的調性也與寶萊塢的歌舞熱鬧印象,截然不同,反而引領人們品嚐生命之流的緩慢靜謐。

 

圖片取材自Yahoo奇摩電影

 

電影一開始,男主角答亞這位老者,回到了孩童時期。他看見自己的童稚探索,既是好奇也是召喚,他彷彿聽到母親對兒子的叫喊。

 

這只是一場夢。問題在於你怎麼看待夢境?答亞認為他反覆做同樣的夢,不啻預告大限將至,應該超前佈署;但答亞的兒子卻猛翻白眼,不勝其擾。對答亞的兒子來說,夢和現實是兩碼子事,誰當真誰就輸。更何況,他眼前這位父親,人雖老,但身心俱全,離死還遠。

 

解夢的差異,讓父子關係趨於緊張。答亞揚言,若兒子不願配合他去瓦拉納西(Varanasi)等死,他就獨自前往處理自己的餘生。兒子抝不過這位頑固老頭,只好暫時把忙碌的工作放在一旁。

圖片取材自Yahoo奇摩電影

 

瓦拉納西是恆河旁的印度教聖城,信仰的生死輪迴皆與此地有關。因此,瓦拉納西出現了「生命服務」產業—讓印度教徒可以在聖城等待死亡的「救贖旅館」。答亞,就是入住一間名叫「巴哈旺大飯店」的新成員。

圖片取材自Yahoo奇摩電影

 

這間旅館的遊戲規則是,只能住十五天,倘若死得其所,功德圓滿。但如果十五天內沒死呢?答亞結識了另一個女室友,她自稱已經住了十八年。當初是和丈夫一起等死,沒想到自己落單了,為了繼續住下來,她不斷改名成為新房客,「這段日子我叫蘇拉比。」

 

說來弔詭,等死與重生,竟只有一線之隔。

 

巴哈旺大飯店的老人們成了好友,新的人際網絡由此開展。當然,這個社群的話題也大不相同,例如當大夥兒唸到報紙刊登的訃聞時,身為老師的答亞直斥這些訃聞只是制式硬套而已,揚言「要自己動手寫自己的訃聞。」這既是掌握蓋棺論定的自我詮釋權,還能避免讓報社多賺一手。

圖片取材自Yahoo奇摩電影

 

關於生命自主,答亞不說教,而是四兩撥千金的幽默。

 

等死,也開啟了親密對話之窗,為親子和解帶來契機。談到輪迴,兒子問答亞來世是否還要做人?答亞說不。他寧可當一頭獅子,因為答亞母親以前就叫她「小獅子」。

 

這一場父子對話,談的是生死,更是答亞自述對已逝母親的依戀,貫穿了家族三代,有溫度有人味。猜一猜,若在台灣,會有多少家庭存在類似的臨終父子對話?有多少臨死前的老(男)人願意向子女感性交心?

 

人既將死,為什麼還要帶著面具?一切都是知易行難。

 

當然,父子之間也有存在已久的心結。在恆河邊,答亞想起了兒子小時候曾有的創作,怎麼之後毫無下文了?豈知兒子一副臭臉,回說那首詩早就被他的棍子打跑了。

 

答亞望子成龍,粗暴扼殺了兒子才華,以致於當了名「「錯誤父親」,最終讓兒子淪為庸庸碌碌的企業職員。

 

答亞並未當場認錯。但伏筆在於,當答亞的兒子知道自己女兒拒絕傳統婚嫁,而勃然大怒時,難道不也是重蹈覆轍,複製了答亞的錯誤父親角色?

 

萬萬沒想到,答亞偷偷將了兒子一軍。當她發現自己兒子不了解孫女,一味要孫女遵從性別窠臼時,答亞早就偵知了孫女不甘就範,並且教會她騎摩托車,而這正是讓女性獨立自主的象徵。

 

在我看來,這應該是這部電影最深的寓意了。年輕時,無論是答亞或答亞的兒子,都先後扮演了錯誤的父親角色,所幸答亞扳回一城,升級為「成功的爺爺」,成為孫女的人生協助者。

 

或許這就是被時間洗鍊後的光澤,屬於高齡才能煥發的智慧。

 

我們當爸爸時,可能因為年少而犯過或大或小的錯誤,哪怕當時理由多麼堂皇;但日後老到當了爺爺,記得要讓自己變得更柔軟、更稱職、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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